按照閱讀順序，應該是把所有的不同的路徑種類統統說完了，才去說「成本」，比較順暢。可是，由於後文太多講到成本問題，為免讀者看得鴉鴉烏，還是在這裏先作說明。畢竟，這是政治理論作品，不是偵探小說，只要講得清楚就可以了，用不著賣弄懸疑。

有人或許又要問，那甚麼不在更早的章節先說呢？答案是﹕如果大家根本不明白甚麼是「路徑」，講甚麼「成本」，也是枉然。因此，也有必要講到大家對這主題有上一點點的認識，才去講「成本」問題，較為恰當。

2. 免費午餐

1870年代，美國有一些酒吧，提供「免費午餐」(free lunch)，條件是客人至少得購買一杯飲品。至於第一個把「世上沒有免費午餐」這幾個字串在一起的，則應是1938年6月27日在美國德州的一份晚報《El Paso Herald-Post 》的一篇文章。其後這變成了流行詞，很多人公開講過。但把這句話發揚光大的的，則是諾貝爾經濟學奬得主佛利民(1912年至2006年)，他在1975年出版了一本以此為名的書《There's No Such Thing as a Free Lunch》，並且不時把這句掛在口邉。

現時這句話已成為了經典，可簡寫為「TNSTAAFL 」。其意涵一言以敝之，就是無論做甚麼事和想得到甚麼，均必須付出代價。路徑的情況，也是一樣﹕無論要開闢，抑或作出任何改變，均必須要付出代價，也即是「成本」。

3. 硬力量

2021年5月13日下午，中國共產黨總書記習近平來到河南省南陽市淅川縣九重鎮鄒莊村，這是因南水北調工程而把受影響的居民遷過來的移民村，他說今年是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又說我們共產黨打江山、守江山，都是為了人民幸福，守的是人民的心。

所謂的「打江山」，指的是自從1921年創黨以來，「打」了無數次的戰爭，有的對國民黨，有的對日本人，有的對流氓土匪」，終於在1949年，奪得政權，成立了「中華人民共和國」，這是中國人民從1949年一直走至現在的路徑，是共產黨用硬力量「打」回來的江山。

說到建國之後，共產黨「打」的最重要戰爭，當然是1950年至1953年的朝鮮戰爭，幾乎關係到新中國的生死存亡，至於1962年的中印戰爭，1969年的珍寶島事件，1979年的中越戰爭等等，雖然並非對國家生存有太大的影響，但也有利於國家的穩定，屬於是「守」江山的工作。

習近平所說的「打江山、守江山」，是「為了人民幸福，守的是人民的心」，這些是目的。可是，達到這目的的手段，也即是「打」和「守」，用的卻是武力，也即是硬力量。至於「江山」，則是「路徑」的一種表達方式。

人類的世界，失去了性命，也等於失去了一切。沒有比人命更寶貴的了，而硬力量也即是「使用」了人命，因而所能產生的力量也最強大，無論是在開闢，抑或是改變路徑，都能發揮出最強大的力量。換句話說，硬力量就是所能付出的最高成本。

4. 金力量

共產黨雖然以硬力量打得了江山，建立了國家，成立了政府，可是，如果沒有錢，無論是黨、軍隊、國家、政府，均不可能維持下去，所謂「錢」，也即是金力量。2020年11月19日 中國公務員總數為716萬人，全國31個省直轄市自治區，不含港澳臺地區的財政收入是111,248億元，支出209,862億元。從某角度看，這些金力量就是維持整個由共產黨「打」出來的路徑的成本，反之，沒有錢，任何路徑都不能維持。

這好比「乙太坊」，這是一個去中心化的開源的有智慧型合約功能的公共區塊鏈平臺，然而，要大家維持這平臺的運作，則需要向運作者支付一種叫「乙太幣」的加密貨幣，作為代價，用另一種說法，乙太幣就是乙太坊這路徑的成本。暫時為止，乙太幣是市值與流通量第二大的加密貨幣，僅次於除比特幣外。

清朝末年，企圖利用硬力量推翻政府的革命黨，除了募戰士、買軍火、找宣傳，最重要的工作，就是籌錢。這其中最有名的融資專家，就是孫文(1866年至1925年)。

孫文的革命經費從何而來呢？一是來自家人資助，例如他的哥哥孫眉(1854年至1915年)。1895年廣州起義，孫眉急售出他的養牛，捐助4,612美元。

另一是來自志同道合的朋友，最有名的當數他的好朋友宋耀如宋嘉澍（1861年10月17日－1918年5月4日），又叫「宋嘉樹」，孫在革命成功後，娶了宋的女兒宋慶齡(1893年至1981年)為太太，老夫少妻，宋因而同孫反目。卻不知正因這段婚姻，令到後來宋氏一家顯貴，但這時宋耀如已死，看不到了。

這些朋友除了來自美國、東南亞的華僑，也有來自日本民間的泛亞主義者，認為資助漢人推翻清朝，對於日本有利，日本泛亞主義者，這些人認為亞洲人應該團結，共抗西方勢力。例如在1907年，日本的鈴木久五郎(1877年至1943年)送給孫1萬日元，孫並沒有把數目通知同盟會的同志，只把其中的2,000日元交給同盟會的會刊《民報》。有同志認為孫中山「受賄」、「被收買」，但這應該主要是因為分錢不勻。

鈴木久五郎和其哥哥鈴木兵衛門是鈴木銀行的創辦人，1904年至1905年，日俄戰爭時，因炒股票發達，1907年則又因炒股而輸了大錢。資助孫文應是在他贏錢之後，輸錢之前的行為。他在1908年當上了眾議院議員。

日本人除了付錢支持孫文，也有提供人力，參與革命的戰爭。最有名的是犬養毅(1855年至1932年)，在1931年當上內閣總理大臣，明年被刺殺而死，不過他可沒參加過在中國的戰鬥。

捐助者也有其他的優惠，例如說，在1911年，他宣佈凡捐助軍餉者，可獲得「優先國民」的待遇，捐款千元以上者，革命成功後，享有經營「一切實業優先權利」。

另一條方法則是他在1894年成立了「興中會」，以「驅除韃虜，恢復中華，創立合眾政府」為綱領，並在1905年，與華興會、愛國學社、青年會等多個革命組織，合組成「同盟會」。會員繳交的入會費和義捐，也是革命經費的來源之一。以興中會為例，入會費是5銀元。

此外，孫還發行革命債券，例如1904年，在夏威夷每張1元的公債券，保證在中華民國建立以後，每券償還10元。1905年12月，同盟會發行了「中華民務興利公司債券」，由橫濱一家印刷店印刷，每張面額1,000元，實收250元。

1906年，同盟會發行了「中國革命政府軍債券」，每張面額100元，在新加坡、法國和馬來西亞銷售，得款5,700美元。

1911年，同盟會在美洲發行了冠有「中華民國」名義的「金幣券」，面額分別為美金10、100、1000元，半價出售，並承諾在中華民國成立後，該券就是正式的國家貨幣。

有一個形容，叫「胡蘿蔔與棒子」，英文叫「carrot and stick」，日文叫「飴と鞭」，幾乎在全世界的所有語言，都有類似的說法，就是只要做用利益加上懲罸，也即是硬力量和金力量，可以令任何人做所有的事。訓練動物用這兩招，訓練人、造成慣性、建立路徑，也是這兩招。

5. 軟力量

《史記・酈生陸賈列傳》講了一個故事﹕「陸生時時前說稱《詩》、 《書》。高帝罵之曰：『乃公居馬上而得之，安事《詩》《書》！』陸生曰：『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且湯武逆取而以順守之，文武並用，長久之術也。』」

「馬上得天下」，倚靠的是硬力量，而「馬下治天下」，則要產生金力量和軟力量，目的就是要維持政權，也即是由自己，即高帝劉邦(西元前256年至前95年)建立的路徑。

也以一條公路去作比說，軟力量好比路牌，可令到路徑更有效的運作，如果減少撞車，也可以減少破壞路徑。有時候，經由鄉紳父老的一呼百諾，足以號召村民興建入村小路，可是，要想打造大型的高速公路，非得要強大的力量不可而軟力量是弱的作用力，力量只足以建立窄小的路徑，或維持現有的路徑，不足以興建大型高速公路。

然而，軟力量雖然開闢力量不足，但是強大的輔助力量，可以增強硬力量的威力，也可以減少金力量的付出。

610年，穆罕默德（571年至632年）在麥加的一個山洞沉思，耳邊傳來大天使Gabriel的聲音，神啟後的他開始傳道，創立了伊斯蘭教。

由於他的信徒，即穆斯林遭到迫害，因此他率領信徒反抗，並且在630年，統一了阿拉伯半島，建立了政教合一的阿拉伯帝國。這帝國直至1258年，才被蒙古人所滅亡。

據說，穆罕默德率領信徒，和敵人戰鬥時，「一手持經，一手持劍」，即是用軟力量來加持硬力量，以增強後者。查這句名言只是文學上的詞藻，皆因《古蘭經》是在穆罕默德死後，把他生前的言論彙集成書，在他戰鬥時，還未有《古蘭經》。

然而，他雖然不可能「一手執經」，但是仗著伊斯蘭教的軟力量，卻令到他的硬力量大增，以624年3月15日他的初戰為例，他們以三百大戰對方八百人，雖然以小戰多，但只死了14人，對方卻被殺45人，70人被俘。

伊斯蘭教有所謂的「聖戰」(Jihad)，正確的譯法應是直接音譯為「吉哈德」，皆因這字的本義是「努力奮鬥」，在穆斯林的解讀，意即「運用己身最大限度的力量、努力、財力及能力對付不被認可的事物」。這些「不被認可的事物」，可指敵人、魔鬼、私慾，當然，在「聖戰」時，指的就是敵人。

正如穆斯林有「吉哈德」的思想，因此在戰鬥時，特別不怕死，力量特別強，這就是軟力量了。

6. 力量就是成本

本章的結論是，路徑需要力量來建立、來維持，這正如法律是路徑，然而司法系統從法官、司法人員，以至於立法機關，都需要用錢去維持，而執法者如警察、監獄等等，硬力量更加是必需。像英國、美國、加拿大、澳洲、紐西蘭等普通法國家，也在不停的宣傳普通法在理論上的崇高性和在實際上的公正性，以製造出軟力量，也有助於司法系統的維持。

語言也是路徑的一種。所謂的「國語」，也即是「國家的官方語言」，根據《維基百科》的說法﹕「通常是由政府制定的工作、政治和法律語言，是國家的公民與其政府機關通訊時使用的語言。然而，民族語言則不一定要該國政府的認可。雖然和官方語言有別，但是通常民族國家的民族語言就是該國的官方語言。」

通常，一個國家會用法律，去規定其國語，如加拿大，就是英語和法語，新加坡則有馬來語、英語、漢語、坦米爾語等4種官方語言，但政府真正使用的工作語言則是英語。在愛爾蘭，官方語言則是愛爾蘭語。

國家運力公權力，以規定國語，也是使用了力量。這都是路徑的成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