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保路 1. 演化不翻山 拉丁文有一諺語﹕「Natura non facit saltus」,英文是「nature does not make jumps」,中文可譯作「演化不翻山」。《維基百科》的粵語版寫﹕「係自然哲學概念,興起於十八九世紀歐洲。指自然發展唔會搞大躍進,每步發展都局部連續。呢個係達爾文演化論其中一個重要元素。」 打個比方,你買了一份豐厚的保險,只要你死後,便可以承受保金,成為世界首富。然而,如果你死了,成為世界首富又有甚麼用呢? 的確有些人會因此自殺,為的是把保金遺留給子女,但這些人的數目太少,而且,走到絕路,也不會走最後一步。所以,保險公司也大方地提供「自殺條款」(suicide clause),通常是1年至2年,以台灣的《保險法》第四十四條為例子﹕「以被保險人死亡為給付保險金條件的合同,自合同成立或者合同效力恢復之日起二年內,被保險人自殺的,保險人不承擔給付保險金的責任,但被保險人自殺時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的除外。」 這好比有人對現時朝鮮的統治階層說﹕「假如你們放棄政權,100年後,朝鮮將會變成富強的國家。」100年後,現統治階層全都不在人世了,朝鮮富強不富強,關他們甚麼事?但是失去了現有的權力,卻是即時的損失。由於現統治階層仍然擁有權力,去決定握權抑或是放棄權力,因此,這「演化」不可能發生。 演化之所以不翻山,皆因現有路徑有著既得利益階層,他們是路徑的必然保衛者。
2. 保路運動 由於慣性和既得利益的關係,清朝政府對於改革和西方傳來的科技極為抗拒,其中之一是鐵路和蒸汽火車,視為「奇技淫巧」,認為會「失我險阻,害我田廬,妨礙我風水」。 事實也的確是,鐵路雖然可以促進人物交流,繁榮商業,更加有利運送軍需,增加國內的軍事能力,但有利亦有弊,有了鐵路,外國的軍事力量亦可仗此而長驅直進。其後在1900年的八國聯軍,打下了北京,打到了山西省後,聯軍再也無法推進,正是受阻於山西省的道路不通。 1876年,英資的怡和洋行背著清政府,詭稱修建從吳淞到上海的一條「尋常馬路」,這就是中國第一條營業性鐵路﹕吳淞鐵路。其後,清政府付出了28.5萬兩白銀,分3次交款,贖回這條鐵路,並拆除之。1879年,兩江總督李鴻章奏請修建鐵路,以將唐山開平煤礦的煤炭運往天津,由於車頭兩側鑲嵌了金屬刻制的龍,因而稱為「龍號機車」。 大勢所趨,在這之後,中國的鐵路事業興起,其中有國營的,有私營的,也有外國投資的。這其中,1904年在成都設立官辦的「川漢鐵路總公司」,股本來源包括了政府、私人,還有在人民所繳交的租稅中強制性地加徵3%,換言之,凡是四川農民,皆是股東。然而,這項目卻不收外資。 1907年,官股退出,名義上成為商辦公司,雖然公司管理層依然是由官員控制,然而官員貪汙,兼且炒股票失敗,因而延誤了興建。1911年,清朝宣佈「鐵路幹線國有政策」,強收川漢、粵漢鐵路為國有,並向英、法、德、美四國銀行團借款600萬英鎊,完成建設。四國銀行團享有湘鄂境內粵漢、川漢鐵路的修築權和鐵路延長修築的優先權。原來地方的集資款概不退現款,只換發國家鐵路股票。 於是,四川、湖北、湖南、廣東等省發動「保路運動」,其中以四川省的反抗最為激烈,手段包括了罷市、罷課、不納糧稅等。反清組織同盟會則在煽風點火,「借保路之名,行革命之實」。5月9日,四川政府槍殺請願群眾32人,是為「成都血案」。10月10日,同盟會發動了「辛亥革命」,先是佔領了武昌政府,繼而蔓延至全國多個地方,包括了四川省。11月27日,成都宣佈獨立,並殺死了四川總督端方。 清朝統治者有他們的既得利益,因而需要「保路」。四川省和其他地方的土豪也有既得利益,也要「保路」。偏偏,兩者所要保的路,和兩者的既得利益,有著互不融合的矛盾,「辛亥革命」的爆發成為了這矛盾的催化劑,清朝也因此而完蛋大吉。 這證明瞭一個道理﹕雖然是演化不翻山,可是,這一物種因不翻山而滅亡了,卻可有另一可不翻山而作出有效演化的物種取而代之。這正如在以前,地球的主流大型物種是恐龍,但在發生在6,600萬年前的「白堊紀-古近紀滅絕事件」,又稱為「K-T事件」的大滅絕發生後,恐龍因無法應對突如其來的環境改變,因而大規模滅絕,而哺乳動物與恐龍的直系後代鳥類則存活下來,並且演化成為今日的主流物種。
3. 保路失敗 夏威夷王國始建於1795年,1810年統一了整個夏威夷群島,1890年人口是89,990年。這王國太弱,先後被法國、英國,最後是美國的軍事力量所威脅。1887年,國王David Kalākaua(1836年至1891年) 在和三千名民兵會議後,通過新憲法,因而稱為「刺刀憲法」(Bayonet Constitution),這是西諺「at the point of the bayonet」,也許可譯作「城下之盟」。 這憲法由在夏威夷出生的美國律師Lorrin Andrews Thurston ( 1858 年至1931年)所撰寫,把國家從「君主專制」變成了「君主主憲」,而擁有投票權的公民則必須是歐美人士或夏威夷人,不可是亞洲人,並且擁有一定財產。這其實等於是由美國控制了整個國家。 1891年,David Kalākaua賓天,其妹妹Liliuokalani(1838年至1917年)繼位。 Liliuokalani女王試圖廢除《刺刀憲法》,因而激怒了當地的親美國人士,並在1893年,在美國海軍陸戰隊的幫助下,發動政變,推翻了政府。Liliuokalani女王並沒有子女,第一承繼人是其妹妹的女兒Victoria Kaiulani(1875年至1899年),其父親是一名蘇格蘭商人。 Victoria Kaʻiulani在13歲時,負笈英國,接受貴族教育,包括了拉丁文、文學、數學、歷史、法文、德文,以及網球、板球,為當未來女王而作準備。政變後,她馬上啟程去美國。這時,傳來了一個壞消息,夏威夷共和國成立了。 在美國,Victoria Kaʻiulani被傳媒肆意取笑她的膚色。到了白宮,Victoria Kaʻiulani和總統克利夫蘭(1837年至1908年)夫婦作非正式會晤。克利夫蘭說了一番漂亮話後,聰明地把責任推到國會,說由國會去決定一切。不用多說,美國國會承認了夏威夷共和國。 4年後,即1898年,併入美國,成為其第50個州。該年末,她在夏威夷山區騎行時遭遇了暴風雨,回家後高燒不退,並染上肺炎,最後明年3月6日去世,年僅23歲。 1993年,美國國會大仁大義地通過了《Apology Resolution》﹕「acknowledges that the overthrow of the Kingdom of Hawaii occurred with the active participation of agents and citizens of the United States and further acknowledges that the Native Hawaiian people never directly relinquished to the United States their claims to their inherent sovereignty as a people over their national lands, either through the Kingdom of Hawaii or through a plebiscite or referendum」(承認夏威夷王國被推翻是在美國代理人和美國公民的積極參與下發生的,並進一步承認夏威夷原住民從未通過任何正式的公民投票或全民表決,放棄他們作為民族對其國家土地的主權。)
4. 保道路網 1945年8月12日,日本天皇裕仁(1901年至1989年) 決定向盟軍投降,立即召開皇族會議,向皇族成員陳述投降的主張和理由,並且表示將會盡力「國體護持」。8月15日,他發表著名的《大東亜戦争終結ノ詔書》,簡稱《終戰詔書》。由於這是他的聲音首次在透過廣播放出,因而被稱為「玉音放送」。 根據專寫美國史的英國作家Geoffrey Perret 在《Old Soldiers Never Die: The Life of Douglas MacArthur》的說法,當佔領軍總司令麥克阿瑟(1880年至1964年)和裕仁見面時,他先把一根香煙遞給後者,向來不抽煙的裕仁只有禮貌地接過來吸,說自己只是君主立憲制度下的虛位元首,他無權左右內閣的政策,只是簽字。然後又說日本的侵略給世界以深重的災難,作為天皇,他甘願為日本承擔一切罪責,請不要懲罰百姓。 麥克阿瑟也非省油的燈,會後拍了一幀照片,高大的他穿著卡其服,輕鬆地叉著腰,和一臉拘謹、穿著禮服的裕仁並立,並廣發給報紙刊登。這張著名的新聞照片徹底摧毀了天皇的神聖形象,也向日本人民宣示出誰是老闆,誰是下屬。 美國分析認為保留現有政治體制,有利於統治日本,麥克亞瑟因而以「沒有找到積極證據」證明裕仁主動參與戰爭,建議不追究天皇的戰爭責任。不過,也有人說,真正的原因是裕仁送了大量黃金給麥克阿瑟,還獻上了首席女優原節子(1920年至2015年)。不過,照我看,公私兩者是可以共存,並不一定互相矛盾﹕麥克阿瑟縱是收下了黃金與美人,也並不代表他的決定並不符合美國利益。再說,我也不相信他可以隻手遮天,對天皇的處置方式的最後決定者必然是白宮。 1951年,麥克阿瑟被召回美國。原節子的另一位緋聞對象是國寶級導演小津安二郎(1903年至1963年),主演過他多齣電影。兩人一個終身不娶,另一個也單身終老。 雖然裕仁得免一死,但美國也判決了24名「甲級戰犯」,日本人稱為「A級戰犯」,意即「破壞和平、發動侵略戰爭」。這其中有7人被判死刑。此外,還有「虐待戰俘或平民的」的「乙級戰犯」(B級戰犯)和犯有「違反人道罪行」的丙級戰犯(C級戰犯)。 除此之外,美國也為日本撰寫了新憲法,兩國還簽署了「安保條約」(Treaty of Mutual Cooperation and Security between the United States and Japan),以及在這大框架下的無數附加協定。 這表面上,算是把日本「改路」,可是,它既保住了主幹線,即是天皇體制,只是失掉了原有的憲法、軍事自主權等等次重要的幹線,也保住了了無數大大小小的支線、小路,也即是成功保住了大部份的路徑,這正如它的甲級戰犯當中,也有14人在死後進入了「靖國神社」,這神社供奉自明治維新時代以來為日本戰死的軍人及軍屬,代表了對其英魂的尊重。 除此之外,在中國,也逮捕了2,357名日本戰犯,其中149名被判死刑,696名被判刑,2357名。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後,在1956年,也審判了一千多名日本戰犯。不過這些審判並不影響到日本的政治路徑,不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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