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 公路 1. 任由公眾使用 「公路」指的是「公眾使用的道路」,有別於私人擁有的私家路。可是,我們也很少會把小徑喚作「公路」,一般來說,只有很重要、很寬大、很多車行走的道路,才會被叫作「公路」。 為甚麼我會拉出「公路」這名詞來說呢?皆因有一些路徑,並非私人擁有,而是任由公眾使用,用「公路」來作比擬,十分貼切。 任由公眾使用的路徑,數也數不盡﹕二戰前的文學作品、藝術作品等,完全沒有版權,三千多年前,人類開始用金屬鑄造貨幣,宋朝政府發明了用紙張來印刷貨幣,後人仿傚之,也沒有誰會來收取知識產權。 宗教也是「公路」﹕不管你信仰甚麼宗教,都是個人自由,不收路費。佛教徒在家敲經唸佛,基督徒在家裏祈禱,穆斯林一天5次在崇拜真主,分別是 拂曉至日出之前的的「晨禮」,正午剛過的的「晌禮」,日偏西至日落前的「輔禮」,日落至天黑之間的「昏禮」,天黑至破曉前的禮「宵禮」,我見過有人在路邊崇拜,不去清真寺,也不用花錢。 不過,教會好比公路分岔的私家路,如你要加入教會,去教會作崇拜。教會要付租金、有全職的神職人員,有不菲的成本,在這裏搞崇拜,那就不方便老著臉皮不付錢了。 以上的都是不同範疇的路徑,在政治上,法國大革命在1789年爆發,隨著1815年拿破崙(1769年至1821年)的戰敗而告結束。到了1830年至1832年間,法國、波蘭、比利時、意大利、德意志、希臘等地區先後發生了革命,其中此法國、比利時、希臘均成功成立了新政府。隨後在1848年,西西里王國、法國、德意志、丹麥、奧地利、比利時、愛爾蘭等,均發生了革命,這其中法國、丹麥均被推翻了原政府,成立了新政府。 毫無疑問,1830年和1848年的所有革命,均是受到了法國大革命的啟發,沒有法國大革命,也就沒有了以上的革命。從這角度看,革命好比是一條「公路」,任由後人沿路走,不收路費。
2. 成本 為甚麼路人使用公路不用付錢呢?究竟是不是因為它不用付出成本?當然不是。 公路和其他路徑一樣,當開闢時,成本很高,只是因為後來產權不清,又或者是發明者自願放棄產權,亦可能是技術問題,無法擁有產權,自然也不可以藉此而收取路費了。 每一個成功的宗教,如佛教、基督教、伊斯蘭教等等,在它創立時,均使用了大量的力量﹕死了很多人、用了很多心力去傳教、花了很多很多的錢,因而才有今日的地位。就是到了今日,它還是不停的死人、傳教、花錢,以維持其地位所在,這好比不用花錢路過的公路,其實也是花了大量成本去維修,只是路人不因此而付款罷了。
3. 暗水 世上沒有免費午餐﹕殺頭的生意有人幹,蝕本的生意沒人幹,為甚麼有人願意去花錢去打造、維修不收費的公路呢? 這在幾十年前,大家可能難以明白。可是在今天,大家只要看看所謂的「新經濟」,就可以明瞭﹕新經濟的經營模式,豈不就是先要爭取流量,在以後,才從流量的身上,賺回本利嗎? 再有一比,就是宗教。信仰宗教,不用花錢,可是只要增加了流量,信徒多了,自然會有一些富有的信徒,作出貢獻,往往一人可抵一百人、一千人,那就甚麼成本利潤都收回來了。大家只要看看成功的教會通常都是富得漏油,入教非但不用付費,在以前,還往往有派牛奶、派餅乾,甚至是免費入學等等福利,便可知端倪了。 廣東賭界有一句術語,叫「暗水」,意即不令人為意的費用。 如果你玩百家樂,買閒,贏了一賠一,不用「抽水」。然而,如果你買的是莊,贏了只能收95%,得付上5%的「抽水」。 表面上,這好像是買閒比較有利,皆因不用抽水。可是,從統計學的計算,買莊的期望值是0.458597%,買閒的是0.446247%,買和則是0.095156%,換言之,買莊相比買閒,勝出率多出了0.012350%。買閒在這方面吃虧了,但由於表面上看不出來,因而被稱為「暗水」。 以當年的袁世凱(1858年至1916年)為例子﹕1911年,發生了辛亥革命,他作為清朝大臣,反過來支持革命軍,同意推翻清朝,成立了共和國,是為「中華民國」,並在1913年正式當上了大總統。 換言之,他是「免費」使用了西方發明的「共和國」這條路徑,也並沒有向西方付出知識產權。然而,當他使用了這條路徑之後,其結果便是只有循著這條路徑而走,並且付出其維修費用,皆因這路徑正是他的權力所繫。然而,他愚蠢地在1915年12月12日稱帝,企圖毀滅這個他賴以得到權力的路徑,結果招來多方反對,雲南省的軍閥甚至出兵討伐,袁只有黯然在明年3月22日退位,並取消帝制。憂憤之下,袁於6月6日因尿毒症身亡。 這也即是說,袁在使用了「共和國」這條公路之際,也是付出了成本,這成本就是他不能放棄這路徑,反而要努力維護。由於這成本是「暗水」,所以他並不為意,而這錯誤是致命的。
4. 普世價值 對於「普世價值」(universal value)的定義,最常被人引用的是1991年出版,伊朗異見分子/哲學家Ramin Jahanbegloo和猶太裔英國哲學大師以撒‧柏林( 1907年至1997年)的對話錄﹕《Conversations With Isaiah Berlin》中,後者說﹕「....are values that a great many human beings in the vast majority of places and situations, at almost all times, do in fact hold in common, whether consciously and explicitly or as expressed in their behaviour...」 有一種超階級、超國家、超時空,在所有人類共同體均通行無阻的價值觀,直至現時為止,應該從未真實存在過。西方基督教的世界觀認為﹕我所信仰的,就是普世價值,由於你的信仰與我不同,因此你的信仰就不是普世價值了。如此一來,就可以將在當時並非普世信奉的價值,變成了「普世價值」。 或許可以這樣說,這是「信仰上的普世」,而非「現實上的普世」﹕雖然它在現實上並非人人都信奉,但它「理應」是人人信奉的,所以它就是「普世」的。這在以前的西方人的心中,是基督教,在現在,則是民主、人權、自由等思想。 馬克思(1818年至1883年)在《共產黨宣言》已有對資產階級認為是永恆真理的信仰作出了批判﹕「你們既然用你們資產階級關於自由、教育、法等等的觀念來衡量廢 除資產階級所有制的主張,那就請你們不要同我們爭論了。你們的觀念本身是資 產階級的生產關係和所有制關係的產物,正象你們的法不過是被奉為法律的你們 這個階級的意志一樣,而這種意志的內容是由你們這個階級的物質生活條件來決定的。」 有這想法的,也並非只有西方。西漢時期戴聖編輯的儒家經典《禮記》有這樣的說法﹕「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鰥、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 所謂的「大道」或「大同」,指的也是普世實行的最高價值,雖然現在不能達到,可這是最理想的狀況,希望人類最終可以達到。馬克思主義也是差不多的想法﹕共產主義就是未來世界最完美的政經制度/路徑。 這裏並不打算去深入探討世上究竟有沒有普世價值這回事,也沒興趣去討論民主、人權、自由等等究竟算不算是普世價值,只是企圖以這例子指出﹕普世價值就是一條供人免費使用的公路,任誰都可以依循這路徑而走,不用付出路費……嗯,至少不用明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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